在上一期的《读懂广州·地名故事》里，我们为读者讲述了旧时泰康路竹木、山货、藤器市场名声在外的故事。其实，和地名及行业相关的广州话歇后语中，除了“泰康路——好篸（惨）”之外，还有“天成路——靠指（纸）”。这句歇后语巧妙运用粤语的谐音双关，既暗合街道历史文脉，又折射岭南市井智慧。 策划、统筹 李月婷 张玉琴 A04～A05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黄丽霞 A04～A05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胡瀛斌 南宋以前天成路还是一片汪洋 “天成路——靠指（纸）”这句歇后语，通常用于形容那些自己不动手，喜欢指挥别人干活的人。不过，很多人都不太了解其中含义：天成路怎么就和“指”扯上关系了呢？其实，这句歇后语将读音相同的“指”“纸”嵌入其中，巧妙地点明天成路和纸业的“不解之缘”。 据《广州市地名志》记载，天成路北连大德路，南接一德路。清代名为天平街，1931年扩建为路，取名天成路。1966年改称红书南路，1981年复名。长398米，宽9米，沥青路面。 日前，记者在天成路看到，路旁有不少卖纸的店铺，珠光纸、牛皮纸、包装纸……不同材质的纸张应有尽有，种类十分丰富。据了解，此处纸业聚集并非从近年开始，而是自古有之。 《商海千年说越秀——越秀商业街巷》一书提到，南宋以前，天成路还是一片汪洋。宋代，广州子城两侧加建东城和西城。光塔码头所在的浮丘湾演化为南濠，被包围在西城之内；海印湾则演化为清水濠，被包围在东城之内。两濠分别被称为“西澳”（今海珠中路沿线）和“东澳”，是宋代广州最重要的内港码头区。宋景德年间（1004年～1007年），经略使高绅在西澳码头附近（今南濠街、海珠中路一带）兴建了一座桥，名为“果桥”，地处六脉渠总出口。果桥巍峨雄丽，桥下可以行船，歌航酒舫，非常热闹。桥上还有一座共乐楼（又名“粤楼”“远华楼”），楼高五丈。登楼四眺，远观巨海，下瞰羊城，气象雄伟。近处舟楫停泊，远处帆影片片，天高云淡，清风拂面。观此景，令人豁然开朗。可惜的是，号称“南洲冠冕”的共乐楼于元代被毁。 记者发现，在天成路附近的诗书路上，有一条名为“尚果里”的小巷，颇有些年头。据称昔日此处曾有桥一座，名为“上古桥”。按描述的位置，即在果桥附近。而“上古桥”与“果桥”读音甚为接近，此桥或为“果桥”，亦未可知。 形成集散市场，开启“靠纸”历史 南宋以后，城南逐渐成为陆地，天成路终于“浮出水面”。经过元、明两朝的开发，渐成街衢市井，彼时名为“天平街”，诗书街、木牌坊、纸行街就在附近。 当时，不少来自顺德、南海的商贾到“天平街”开设造纸作坊，最初两三家，然后五家、十家……渐渐地，天平街和纸行街出现规模不一的土纸行、色纸行。今天的纸行路，还有一条名为“小纸巷”的街巷，其名字便是由当时的纸坊而来。 天平街“靠纸”的历史由此开启。福建的长汀纸、广西的玉扣纸纱纸、蕉岭的草纸、佛山的色纸等各类纸张源源不断地经由水路运往广州，通过天平街、纸行街的纸行出口。 19世纪中叶，来自德国、日本的洋纸也通过天平街的洋纸行入口。全国各地的纸商派人到天平街、纸行街“坐庄”，开设大栏，就近调度指挥，一个庞大的纸品集散市场就此形成。因为靠近玉带濠，水运更方便，故天平街大栏的数量比纸行街更多。 纸行诗书天成，头尾相连成一线 从纸行街到天平街，必经诗书街。明代诗人张诩，曾在诗书街隐居。张诩（1456年～1515年），好学力行，才思敏捷，曾拜学者陈献章（白沙先生）为师并深得赏识。张诩在居所的庭院中遍种竹子，筑“看竹亭”，立“咏竹诗碑”，将居所命名为“竹坞”，以表君子爱竹之心。他晨夕在竹坞中焚香弄琴，读书吟诗，历二十年而不辍。张诩的诗神凝韵致，书法苍劲郁勃，因其德行高雅，后来世人在其居所一带建街，命名为“诗书街”。记者看到，诗书路上许多街巷，巷名古意甚浓——仁亨里、馥园巷、永禄新街……似乎在讲述一段段令人难忘的故事。 数百年来，充满书香的诗书街与笔墨纸砚渊源颇深，和文房四宝有关的故事脍炙人口。坊间曾流传，宋代端砚名家梁奕南后人梁耀南，于光绪二十三年（1897年）只身闯荡省城，从肇庆来到诗书街开店雕砚，后来搬至天平街，创办懋隆砚铺，经营端砚，兼营石刻工艺品和碑刻拓片。后来，梁耀南的儿子梁北泉将懋隆砚铺扩建成一幢四层大厦，更名为“星岩”，仍以端砚为主业，兼营其他文具用品和各类工艺品。日军侵占广州时，天成路的星岩大厦被洗劫一空，梁氏两代人的心血化为泡影。后来，梁北泉把“星岩”卖给造纸商人作纸行。 1931年，广州扩建马路，纸行街与其南段的“木牌坊”合并为纸行路，诗书街改名诗书路，天平街改为天成路，三条路头尾相连，连成一线。 市场重焕生机，燃点街巷烟火气 据《广州越秀古街巷》（第三集）记载，抗日战争期间，不少纸商都逃回乡下避难，彼时交通不畅，陆路、水路几乎全部陷于停顿，天成路纸业由此凋零，只余诗书路一些小作坊生产化妆品包装盒、药盒、电池盒、锁盒、鞋帽盒，勉强延续周边街巷“靠纸”的历史。 20世纪90年代以后，天成路的纸张、油墨、印版市场重焕生机，而且越做越旺，成为纸张、油墨、印刷包装专业街。数据显示，至21世纪初，在天成路一带的印刷包装商户超过400家，印刷包装销量占全省的三分之一。 记者走访天成路发现，除了卖纸的商铺外，当地还有许多经营胶带、包装、印刷产品的商户。 走在路上，人来人往，商家或忙着与顾客沟通，或拉着小推车准备卸货，铃声人声交织在一起，燃点独属于天成路的烟火气。 街坊说 “以前我只知道纸行路因为纸业商铺林立而得名，没想到原来天成路过去就是纸品集散市场。”市民谭先生表示，广州不少地名都有“一段古”，了解这些故事，相当于了解一座城市的人文历史。 “原来纸行路、诗书路、天成路这几条路都与笔墨纸砚有密切的关系。”市民李小姐表示，如今天成路仍然是纸张、油墨、印刷包装专业街，还能让人遥想当年此处大小纸行门庭若市的场景。
